五分钟后,我把一杯开水放在桌子上,在椅子上坐下,看向对面捂着脸缩在椅子上的蕾莎——在我跟她详细说明卫生间里各种设施的用途后,她就陷入这副没脸见人的状态了。
十几秒钟过去,我先打破了沉默:“活了二十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会想从马桶里舀水喝的人。”
那一幕,真的是太震撼了。一个姑娘蹲在马桶前,准备把杯子伸进去的画面几乎闪瞎了我的狗眼,稍微慢一步的话我刷牙的杯子就要给她报废掉了。
听到我的话,蕾莎恼羞成怒地把两只手拍在桌子上:“谁知道那东西是用来……用来……”她说着气势一下子就没了,视线游移不定,声音也小了下去,“用来那个的啊……”
“你到底是打哪里来的,连马桶都没见过?”我忍不住问。
“说了估计你也不信。”她撇撇嘴,“我呢,其实是从另外一个空间,或者说世界,传送过来的。”
我一愣神:“啥意思?你是……你是穿越过来的?”
“‘穿越’……”她重复着念叨这个词的中文发音,突然很开心地点了点头,“啊,这个词倒是很贴切嘛原来外域世界是有这种概念的啊。”
好嘛,原来我捡到了个异世界人,这还真是越来越离奇了。
但和几个小时前不同,现在的我已经没法对她的“胡言乱语”一笑置之了。
“算了,从头梳理吧,麻烦你跟我讲一下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端正地坐好,指指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开始了正式的问话。
“其实呢是这样,我是一名巫师,准确地讲是一名死灵法师……”
“打住,你刚刚鬼扯了一句什么?”
“我是死灵法师……”被我打断的她愣愣地说。
在巷子里的时候,她好像也这么说过来着。
“就是那种能操纵尸体,召唤鬼魂的死灵法师?”我脑子里浮现出了学生时代玩过的《魔兽争霸》里那些能从尸体上召唤骷髅兵的大胡子法师。
“对啊,你这不是知道的嘛。”她居然一脸欣慰的点头。
“呃……”我思来想去竟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吐槽,最后只能无奈地摆手,“抱歉打断你,请继续吧。”
她面不改色地继续解释下去:“我呢,在自己的世界被人追杀,情急之下动用了老师留下来的上古神器传送到这个外域世界。传送到的地点就在你之前躺着的那个地方,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死在那里有一段时间了,然后我就用死灵术把你给复活了,就是这样。”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空白了一瞬,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正像个傻子似地不停眨巴眼睛:“你刚刚说什么?”
“我用死灵术把你复活了……”
“上一句。”
“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死在那里有一段时间了……”
“什么?”
“你已经死在那里有一段时间了……”
“再说一次。”
“你死了死了死了,再让我重复信不信我把这杯水泼你脸上?”她终于不耐烦了。
这回我不是像个傻子,而是真傻了。
“我死了?可我这不是……”我说着猛地想起自己这身体连心跳和没了,“好好的”三个字被我硬生生吞了下去。
没错,刚刚我已经确认过了,除了能思考能动能说话外,我这副身体根本就找不出一点活人的体征来。
“我说了,是我用魔法把你复活了,你既然有死灵法师的概念,应该不难理解吧?”
“那,我死了还能动能说话是因为……魔法?”
“对啊,是我施展的死灵术。”
“这……”我一时语塞。
如此离奇又模糊的解释,竟让我动摇起来。因为现在的我已经深切地理解到,自己这副没有任何生命体征,却又能像生前那样活动的身体有多么不合常理,恐怕是现代的医学根本没法解释的。不管怎么去刨根究底,结果都会朝着科幻或者奇幻的方向远离现有的常识和认知。如果能用“神奇的魔法”来解释,反倒算是容易理解的。
“可是,魔法不是虚构的东西吗?”我姑且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虚构?”蕾莎突然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对啊,这不是常识吗?”我也回以一样的表情。
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蕾莎似乎是确认了我并不是在开玩笑,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原来是这样。这个外域世界,并没有魔法真实存在的概念啊。” 她若有所思地用手指点着下巴,“不过我得告诉你,在我们的世界,魔法的存在是毋庸置疑的,虽然大多数人连见都没有见过就是了。我正是少数能使用魔法的人,也就是巫师。”
“那我们说不一样的语言,却能这样对话,也是因为‘魔法’?”我想起了这个让我困惑许久的问题。
“可以这么说吧,我复活你的法术,叫‘死灵契约’,是一种制造高阶不死者的法术,被复活的不死者和施术者有契约联结,我们在表层意识上是连通的,可以直接从意识层面理解对方想表达的意思。”
“不死者,我?我变成……僵尸了?”我指着自己,瞪圆了眼睛。
此刻我想到了那些奇幻作品中响应死灵法师的召唤从坟墓中破土而出的僵尸和骷髅——不死者,她刚刚说我变成了这种怪物。
“不不,是高阶不死者,你可比僵尸高级多了,有自己的意识呢。”蕾莎淡定地说道,端起杯子吹吹,小心地呷了一口。
我下意识地咽了咽喉咙,又突然回想起了自己中枪时的记忆:“那我脑后的那个伤口不见了,也是……”
“也是魔法哦,为了能让你的灵魂能正常依附,我在你身上种了一种叫‘魂晶’的施法媒介,它会修复你的肉体,防止你的身体腐败,是上古时期的研究不死药的巫师们用活人的血和灵魂做出来的,制作方法已经失传了,很珍贵的哦,指甲大的一片就能换来一袋黄金,你要好好感谢我啊。”她对我晃了晃手指。
“那、那你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你有什么目的?”
“我穿行到这个世界,对这里一无所知,身无分文,语言不通,也没有落脚的地方。就在那时候正好发现了你的尸体,就想着用死灵契约把你复活了,能有一个可以交流的原住民,至少能获得一点情报……结果花光了魔力倒在了那里,从这一点上讲,我得先感谢你在我睡过去的时候没把我扔在那里不管呢。”
我没再言语,把双手支在桌子上按住额头,思绪万千。
整理一下,按她的解释,事情的大致经过就是这样:我被人枪杀,然后一个异世界死灵法师穿越过来,用魔法把我“复活”了。
这是我从业以来做过的最扯淡的一次问话了,实在太过离奇,完全颠覆了我一直以来的固有常识,穿越啊魔法啊也就算了,学生时代我经常玩奇幻题材的游戏,也看过穿越题材的小说和电视剧,并不是完全没有这种概念,但、但一上来就被告知自己变成了个活死人什么的,这要让人接受的门槛也太高了吧?
然而过去培养出来的证据思维却让我更倾向于认真考虑她的这番“胡扯”,因为摆在眼前的事实却在验证她的说法。
毕竟,我这副找不出生命体征的身体就是最大的证据,凭常识的话根本找不出其他解释。
该相信她吗?
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还需要一个关键的砝码。
沉默笼罩着整个房间,良久,我抬头,缓缓说道:“既然你是巫师的话,能不能给我证明一下,你所说的魔法?”
眼见为实,如若她真能展示出所谓的魔法,那她的证言就足够可信了。
“你可真麻烦。”蕾莎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就一次哦,我弄个简单点的,我的魔力才刚恢复一点。”
她用手指在空中虚晃几下,指尖在空气留下微亮的痕迹,写出了一串我不认识的字符。
我惊异地打量这串悬浮在空中的发亮字符,起身试着伸手去触碰,却完全摸不到实体的感觉。
“闪光术,是见习法师都会的基础法术,顺便一提我写的是我自己的名字。”她点着手指给我解释。
我一言不发地越过餐桌朝她伸过手去,抓过她的手拉近仔细观察。
蕾莎愣了一瞬,转而惊慌地用力把手抽了回去。
“你你你干什么啊!?”她把手缩在身前,难以置信地瞪着我,脸颊染上一层绯红。
“啊啊抱歉!”我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只是想检查一下……”
“你这家伙……以为我是在变戏法吗?”对于我的怀疑她显得不太高兴,于是朝我伸出双手摊开,“看清楚了,我的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涂!”
的确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但这种程度的演示,神奇程度也只是和魔术表演一个层次而已,并不足以让人相信魔法是真实存在的,毕竟熟练的魔术师也是不会让观众看出破绽的。
“那个,能不能再来一个……最好是完全不会被认为是戏法的那种,呃……怎么说呢,能让人无话可说的魔法。”我试着追加要求。
“喂,你还真把我当成请过来表演的艺人了吗?”这个追求让她鼓起了脸,不过接下来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神情一变,“诶等一下!”
短暂的思考后,她突然笑了。
“有的有的,我想到了,有一个简单的方法,能让你切身体会到魔法的存在,而且绝对不会再怀疑。”她盯着我说,眼里闪动着狡黠,让人联想到猫。
看着她这个样子,我的心底涌起一阵非常不妙的预感。
但我实在是太想得到验证了,好让心里那摇摆不定的天平安定下来,于是就硬着头皮说出了让两分钟后的我想要狠狠给现在的自己一嘴巴的一句话:“嗯,就让我见识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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